玉山倾颓（二）

姜珣见门开了，门中款款步出凤冠霞帔，姝色惊绝的美人。

素日里，她不怎么爱用胭脂水粉，惯常不见她浓妆艳抹。

今日，她梳着五凤朝阳的发髻，纯金的凤冠熠熠泛光，珠钗翠戴，步摇玉璧晃人眼睛。

眉目稠艳，描眉敷粉，眉似远山，唇色嫣红，眉心处细细描画着一枝灿金色盛绽的牡丹花。

明眸善睐，顾盼生辉，当如是也。

她轻轻抬眼看过来，隔着一重金珠面帘，他无从感知她眼中有什么波澜起伏，只是觉得，她望他的那一眼——好长。

艳丽得仿佛是今春最稠艳的一枝花，富丽堂皇的。眉眼微微地弯出笑意，唇角轻扬：“娘亲，哥哥，让你们久等了。刚刚……对镜子看，眉妆画得不好，便重画了一回。”

姜夫人不疑有他，慈爱拉着她的手笑道：“哎，我当有什么事呢。今日出嫁，自然要最好看的，”她又瞥了眼姜珣，“你哥哥是粗人，他光知道催催催。”

姜珣一时无话可说，干笑了声，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开，实在是今日……妹妹她美得简直摄魂夺魄，他生怕再看两眼，都要晕过去。

余光里却瞥见瑶华抬手掩着唇角低低一笑。

光彩照人，叫人目眩神迷。

礼官击了鼓鸣了锣，姜珣蹲在她面前，半回过头，含笑说：“阿璎，上来。”

她身子很轻，轻飘飘的像一朵云，哪怕今日，压着纯金的发冠，无数的首饰，一身华丽殷红的嫁衣。他背起瑶华，感到她伸出胳膊圈住他脖颈，每走一步，黄昏斜照里，她的红盖头上缀的四颗明珠，便反射出几道晃眼的光，洒在青砖地上。

他听瑶华小声说：“哥哥，我舍不得你。”

姜珣安慰她：“阿璎，你若想我，我就去接你回家住几天。”

她笑起来：“哥哥，我走了，表哥会答应么？”

姜珣道：“只是几日，表哥能理解。”

但他心底自然晓得，等瑶华嫁回了丞相府，表哥哪里舍得离了她。他……不知盼了多久了，恐怕要寸步不离。

他就听到瑶华在背后轻轻地笑，嗓音清凌凌的，说：“哥哥，我想起来，上次别人给我捎的一坛酒还放在我房里，你一会儿替我送到相府，好么？”

姜珣笑道：“什么时候了，还不忘你的宝贝？好，我等会儿过去的时候捎上。”

瑶华轻轻道：“哥哥，谢谢你。”

姜珣莫名生出了一种，奇异的感觉。那感觉……难以言表。

三言两语间，他已背她跨过了府门，远远望见了等候在门前的玄袍青年。

俊美无俦，意气风发，原本神情焦灼，等见了他们出来，顷刻间春风化雨般笑起来。

眉目昳丽如画，漆黑的长眼睛里笑意深深，不加掩藏，唇角弯起了极大的弧度。这和他平日里的威严冷漠，简直大相径庭。

早已有无数百姓围观，都伸长了脖子，想一睹这位名动上京的美人的模样。可惜今日无风，新娘子的盖头四角还缀着明珠，无论如何也叫他们看不到了。

姜珣心想，这旁观的无数百姓，或许都不知道……

这位万中无一的郎君，娶的是自己的亲妹妹；这位倾国倾城的娘子，嫁的是自己的亲哥哥。

他们都不知道。

他轻轻放下瑶华，搀扶她，走了两步，牵起她的手，递向谢玉山。

谢玉山极快攥住她的手。

九月金秋，天穹上有塞雁成行飞过，落下雁唳声，他轻声说：“来。”

缓慢低柔的嗓音，似叫她意识到引着她上车的男人已不是姜珣，而是他了。她微微一怔，他耐心地牵着她，只当她是因为盖头蒙了头